李安嵐没有自己的诊所,均是受邀上门看诊,作为他的第一女仆我自然也需要跟着去,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乡村,在马车里,我问李安嵐,
“为什么要让我扣下扳机?”
“那时你注意到安文的眼睛了吗?如果你不杀艾德恩,他就杀你。”
我又陷入沉寂中,李安嵐放下他的黑色手提箱问我,
“能看看你的脸吗?安文告诉我了。”
“请便。”
他凑过来,撩起我的头发,摸了一下我的丑脸,
“会疼吗?”
“不会。”
他坐回去,思索了一会儿说,
“我能恢复你的脸。”
我摸着自己的半张脸,是啊,经历那晚的事情后,感觉他们没什么做不到的事情,但是想起被自己打爆头的艾德恩,我纠结的问,
“要我付出什么代价?”
李安嵐望着窗外的风景,
“往后我会命令你替我杀一个人,无论要杀的是谁,你都绝不可手软,如果做不到,我会取走你的性命。”
“非得这样不可吗?”
李安嵐点点头,
“我需要你。”
“丽娜总管也是这样的吗?”
“不是,但她毫不犹豫的杀过许多人。”
我无法想象那样温柔的人怎么会杀人,但可能性不为零,李安嵐也没有说谎的必要,
“医生。”
“嗯?”
“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”
李安嵐愣了愣,又苦涩一笑,
“你长得像我曾经很重视的人。”
“是医生您的爱人吗?”
李安嵐神情恍惚的看着我的眼睛,几秒后默默摇头否认。
“我休息一会儿,你可以慢慢考虑,我不急着要回复,任何时候都可以,想好了就告诉我。”
他靠着窗户闭上眼,似乎是在思念他口中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故人,勾起他悲伤的回忆我觉得很愧疚。
半路突然下起大雨,持续了一整天,泥泞不堪的道路没法继续走下去,李安嵐说这雨会一连下许多日,车夫十分愧疚的把我们放在路边的一个村庄,村长是一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富商,听到李安嵐的身份后热情的接待了我们,说他的小女儿玛丽最近身体不适,希望我们能帮忙治好她,李安嵐答应了,我们暂且在村长家的客房住下。
村长提醒我们注意守好钱财,晚上不要随意出门,据说近期有小偷在村庄里流窜,房间里摆设简洁且干净,李安嵐放好行李,窗台闪烁着一点金光把他吸引过去,是零星散落的金色粉末,他仔细看看又闻了一下,我也好奇想上去查看,他伸手阻止我,并让我离远一些,那是什么有毒的东西吗?他拿出手帕将金粉末都擦到外面才肯让我过去,神情凝重。
“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?”
李安嵐点点头,看着窗台上不明显的鞋印,
“那与在城间黑市中流通的一种有成瘾性的违禁止痛药相似,不过加强了药效,鞋印的尺码很小,应当是与你年纪相仿且家境不错的女性。”
“为什么不是男性或者孩子?”
“鞋底纹样特殊,是在年轻女性里很受欢迎的的名牌近年才推出的新款。”
“您居然还知道这种事,那住在这儿不安全吗?”
李安嵐摇摇头,
“我们就住在这里,不过你得留意与村长保持距离。”
我有些不悦的回答,
“您担心我会喜欢那种人?我怎么可能会看上年龄都够做我父亲的老男人!”
李安嵐摇摇头在唇间竖起手指,示意我不要出声。
晚餐时,村长向我们介绍了他的妻子和美丽的两个女儿,与前妻所生的女儿玛丽年纪最小,不过因为最近身体不适都极少出房间,都是妻子将食物送去房间里,李安嵐表示吃过饭后就想去看看玛丽的身体状况,村长高兴的同意了,询问李安嵐有没有结婚,见李安嵐摇头,他便兴奋的向李安嵐推荐他的长女,不过被李安嵐婉拒了,接着李安嵐故意弄掉餐刀,我要去捡起来的时候他也弯下腰来,
“这种事我自己做就好。”
他用餐刀指了指餐桌底下,我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,他在指的是二女儿漂亮的鞋子,就是窗台上鞋印的那种款式,晚餐结束后,俩姐妹帮母亲收拾餐桌洗盘子,村长带我们来到小女儿的房间。
小女儿身材消瘦,有一头金色卷发,约莫十七八岁,相貌普通的脸上有雀斑,眼窝深陷,脾气暴躁,态度恶劣,我们刚进门便大声吼叫要将我们赶出去,村长在里边劝说了好一阵子,她才允许我们进去,不过其他人必须去外边,她想安静一些,村长也同意了,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刺鼻药味。
李安嵐用小手电观察了她的瞳孔和舌苔,接着替她触诊把脉,李安嵐眉头一皱,
“您怀孕两个多月了。”
她突然死死抓住李安嵐的手腕,指甲都抠进皮肤下,渗出血迹来,
“不许告诉任何人!”
我试图掰开她的手,却纹丝不动,很难想象瘦小的身体里会蕴含这么大力量,李安嵐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云淡风轻,
“我答应您,不会告诉任何人。”
她听到这话才肯松开手,突然埋头痛哭起来,李安嵐不紧不慢的在受伤的地方缠着绷带,
“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?”
她声泪俱下的哭诉着,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,不远处镇子举办的舞会上她结识了二姐的恋人,是当地领主的孩子,自己因为手脚笨拙摔伤了,二姐的恋人主动提出要送自己去看医生,却在路上**了她,她害怕会遭到报复,没敢让任何人知道那件事。
真是奇怪的事,我虽然同情她的悲惨遭遇,却无法理解,因为她的两个姐姐都十分美丽,有那般美丽恋人的男子,为何要冒风险去玷污恋人模样普通的妹妹,李安嵐的表情变化也是有趣,客套的安慰她几句后我们便退出房间。
村长在客厅焦虑的等待,
“我的玛丽得了什么病?能治好吗?”
“只是普通的流感而已,我配些药给她,几日就能好。”
李安嵐确实在帮她瞒着那件事,是因为心生怜悯吗?
回到房间后,我给李安嵐泡了杯茶,
“您要帮她吗?”
李安嵐不解的问,
“很遗憾我帮不了,她有众多致命疾病缠身,有什么支撑着她现在还活着已经算半个奇迹了,而且她刚才讲的故事是临时编的。”
“她在说谎?!”
李安嵐耸耸肩,
“我还以为你们同为女性更容易看破。”
李安嵐说房间里有些闷,好在外面雨下的不是很大,我便打开了窗户,想起白天注意到的鞋印还有晚餐时二女儿的鞋子,便问他村长的二女儿就是在这里留下鞋印的人吗?李安嵐摇头,
“她们二人的鞋码都比这个大,手部皮肤粗糙,在随母亲嫁进来之前应该是农家的孩子,经常做家务与农活,倒是可能和玛丽的尺码相同,不过在她房间的鞋架上并没有相同款式的鞋子。”
之后他给李安文写了封信,明天我们去拜访隔壁镇子的领主,还没到休息的时候,姐妹俩在客厅壁炉旁聊天,李安嵐让我也下去凑热闹,看能否打听到有用的信息,我加入的时候,她们聊着二女儿恋人的事情,据说领主的儿子十几天前失踪了,有传闻说是跟着其他女人私奔了,我虽然并不关心这件事,也还是记下来了,聊恋情话题比较容易增进女孩间的关系,顺水推舟就好,
“你们相恋多长时间了?”
“他叫罗杰,还没搬进这个家的时候就认识了,第一次见面时,他说很久以前就认识我,他很少会开这种玩笑,那时候我还是隔壁镇子的穷人,所以当母亲说要嫁给现在的父亲时,我很高兴的赞同了,这样我才有可以嫁入他家的身份。”
大女儿往壁炉里添火,
“为了庆祝她们即将订婚,两个月前举办了舞会,可那次舞会之后,罗杰就有些不太对劲,好像是有事情瞒着她,但是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人,我是绝不相信外边那些谣言。”
“你们搬进这个家多长时间了?与家人的相处还融洽吗?”
接话的又是大女儿,二女儿不太关心与她恋人无关的话题,大女儿摊开手掌给我看,上边还有薄茧,
“快有五年了,我与她意见不同,刚开始我是极力反对母亲嫁过来的,毕竟我们只是农民,怕在新家遭受不公平的对待,然而父亲对我们姐妹都很好,唯独玛丽对我们十分排斥与疏远,或许是怨恨我们分走了父亲对她的爱。”
大概也有嫉妒和自卑的成分在里边,我能理解,毕竟两个姐姐都这么美丽。
“她性格确实不太好,晚上还弄伤了我家医生。”
二女儿突然想起来什么,提起裙子炫耀她漂亮的鞋子,
“不过我跟她的关系有在慢慢变好,罗杰送给我的这双鞋,她看到后很喜欢,我便请求父亲去镇上给玛丽也买一双,然后她慢慢的对我敞开心扉,愿意与我聊天,我经常和她聊罗杰的事情,她也听得很开心。”
所谓的敞开心扉,我猜也是与李安嵐说的一样,大概是谎言吧,
大女儿眼里满是期待的问,
“看你这副打扮,是李医生的贴身管家对吗?一定知道很多他的事情吧?”
“我刚成为管家而已,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,不久前还只是一名杂役女仆。”
“他的喜恶性格之类,多少有知道一些吧?”
“我想想……他喜欢看书,和他子爵弟弟一样喜欢茶叶,没事时总会发呆,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,虽然表面看起来不那么健壮,但其实是非常能打的人。”
大女儿看起来更兴奋了,
“他竟然有个坐爵位的弟弟,还有呢?”
“唔……对了!他饭量特别大,没外人在的时候能吃很多,在有外人的场合又吃的很少,可能是怕自己饭量丢人?说不定现在正躲房间里就着茶水啃干面包!”
“茶水喝完了,面包一开始就没有。”
李安嵐冷不丁冒出在身后把我吓得不轻,他拎着茶壶问,
“哪里烧热水?”
大女儿起身接过茶壶,
“我来帮您。”
李安嵐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,眼睛却望着坐对面神游天外,略显呆滞的二女儿,
“在背后议论主人可不好,爱丽丝,快去休息吧,明天一早还得麻烦你去准备马车。”
第二天清晨,天还没亮,雨一直下不停,大女儿劝我们改天再去,据说侯爵是个傲慢暴躁的人,我们说不定会被拒之门外,不过李安嵐坚持要去领主的府邸,我也只好跟着坐上马车,在马车里和他说起了昨晚我与她们姐妹二人聊的事情,雨水不如一开始那么嘈杂了,渐渐变成有序的乐章般,窗外雨景也似一幅没有尽头的画卷。
如大女儿所言,我举着黑色雨伞和李安嵐一起在铁门外傻站着,看门的仆人一再告知侯爵今天不接见任何人,直到李安嵐让仆人转告,
“我或许能找到您家失踪的少爷。”
不久后,铁门缓缓打开,我帮李安嵐整理了一下衣冠,我们坐在伯爵书房的圆桌旁,伯爵亲自给李安嵐倒茶,他是一个穿着讲究熊腰虎背的人,脸颊手臂都有伤疤,
“东方人,你最好没有欺骗我。”
李安嵐向他行鞠躬礼,
“我保证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,不过在那之前,我还需要了解一些详细情况,并且有想从您这里得到的东西。”
侯爵大大咧咧的坐下,吸着烟斗,
“只要我拥有的,你要什么尽管开口。”
“您年轻时是参加了远东战场的将军,战功显赫也因此获得荣誉爵位,据我所知,您的战利品中有一把独特的云纹钢短刀,它是我此行的目的。”
“那把削苹果都费劲的破匕首?当然没问题,可是你多久能找到我儿子?”
李安嵐喝了一口茶,
“今天午夜。”
侯爵大笑起来,不屑的敲了敲烟斗,
“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。”
李安嵐看了看窗外的街巷,
“小镇里有卖违禁药的人吗?”
侯爵眯着眼回忆,
“仆人闲谈说起过,似乎集市里有个叫金丝雀的姑娘在卖,不过我并没实际见过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侯爵提起金丝雀时,我想起了玛丽的金色卷发。
随后侯爵的仆人将我们带到了府邸的地下室,这里摆满各种沾满血迹的刑具,最里边吊着一个十四岁脸上有雀斑的男孩,他是专门负责照顾罗杰日常生活的贴身仆人,赤裸的上身是一条条血痕,显然经受了残酷的拷打审问,干燥的嘴唇虚弱的呼吸,想必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,李安嵐小声对我说,
“这是威胁与警告,若不能兑现诺言,吊在这里的就是咱了。”
“吊您就好了,千万别带上我,我可没有乱许过什么承诺。”
“你这还算什么第一女仆?”
“您怎么不做点正经医生该做的事?”
“正要做呢。”
李安嵐将仆人带到一个干净舒适的房间,给他上药疗伤,约莫等了半日,虚弱的仆人便恢复了精神,还来不及感叹外涂药的神奇,李安嵐就朝仆人问起了罗杰的行程。
“罗杰消失那天有去过哪里吗?”
“他去了湖边,随后便将我撵回来,后面的事情我不知晓,侯爵大人有派人在湖边检索过一阵,但没有找到罗杰少爷,他们就认定我在说谎。”
“我相信你没有在说谎。”
在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,李安嵐带我离开了那里,雀斑男孩好像再被带回了那间审讯室,不过,那都与我们无关了。
顶着大雨来到湖边,雨势太大,能见范围低得可怜,我想即便是李安嵐也无法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吧,但这世上真有他们兄弟做不到的事吗?我好奇的问,
“我的大侦探主人,您准备怎么办呢?”
像是为了回应我的期待,李安嵐半跪在湖边,咬破手指浸入湖中,雨滴用力打在湖面,像是随时会沸腾得一锅开水,血丝在水下弥漫开去,很快引来了一群金鱼。
金鱼群围绕在李安嵐咬破的手指附近游动抢食他的血液,他见状笑了起来,询问起罗杰失踪那天的事情,周围不会有其他人,也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,他在等什么回复他?我不可置信的盯着金鱼群,果然,不一会儿,几只金鱼浮到水面上,嘴巴一张一合,李安嵐饶有兴趣的听着,我却除了雨声以外听不到任何声音,雨势渐渐小去,李安嵐满意的收回手,将咬破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下,我举着伞要跟他回镇上,几步后我回头看了下湖面,那群抢食李安嵐血液的金鱼,都死掉了,飘在雨水拍打的湖面随波逐流。
“医生您知道什么了吗?”
“金鱼告诉我了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情,在仲夏夜的湖边,少女向青年编织着美丽的梦境,青年情绪十分激动,少女哭诉着哀求,在青年想要离开时,有个突然出现的中年人敲晕带走了他。”
天快黑了,在镇上找了家老旧酒馆,买了些食物与啤酒,李安嵐给我点了份蘑菇浓汤,说我一定会很喜欢,他似乎以前就来过,会在这种地方吃饭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工人或者车夫,因此,桌对面绅士般彬彬有礼用餐的李安嵐,与其他客人的豪爽显然格格不入,
“医生,您说的不错,浓汤味道很好,我确实喜欢,但是,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休息?”
李安嵐看了眼怀表,
“等金丝雀带我们找到罗杰后,今晚估计不能休息了。”
“金丝雀是谁?”
他没有回答我,用餐结束,李安嵐擦擦嘴,端起桌上超大杯的啤酒,与酒馆其他桌客人们聊了起来,请他们喝酒,聊到高兴时也会搂着那些人的肩膀哈哈大笑,一杯接一杯,丝毫没有了吃饭时的绅士模样,我倚靠窗户望着李安嵐,这个神秘的黑发人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目。
时间接近夜里十点,大多数客人都回去休息了,李安嵐脸颊通红的结完账,坏笑着给我递来一杯啤酒,
“要尝一尝吗?”
“只要您没有在里面下毒。”
“我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?”
我点点头,想着那些金鱼,端起杯子一饮而尽,好像并没有什么事。
李安嵐看了一眼怀表,门外有人探头进来四处张望,是刚刚客人中的一位,最后视线停在了李安嵐身上,李安嵐傻笑着朝他招手,牵起我便走出酒馆,我低声问他,
“我们要去哪儿?”
“找金丝雀姑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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